九命歡快舞動著的手和腳，忽然就停下了。

於先生以為他是被嚇到了， 便冷聲接著道， “你若是現在收手， 我便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 新一輪的狂風暴雨已至。

只見九命的手舞得比之前更快，一秒上百，連個虛影都看不到。而被撓的於先生臉上，傷口也能在第一時間顯現，而是過了兩秒，才緩緩浮現出來，疼痛也隨之降臨。

“啊——”痛苦的慘叫聲。

“小畜生！我要殺了你啊！”於先生疼得幾乎失去了理智。

“深淵之主？！深你媽個頭！我看起來就那麽好騙嗎？！”九命咬牙切齒， 恨不得把這人給撓成一條一條的。

你知不知道深淵之主就在背後站著？！

而且要不是深淵之主， 貓根本就不會被拉出來做苦力！

這個王八蛋， 還敢跟他提深淵之主！

……

隱身結界之內。

除了金恬這個不知情的人以外，其他人的視線，幾乎是瞬間落到了朝夕身上。

雲鬢花顏金步搖，著一襲精致繁覆的女裝， 怎麽看都是一個傾國傾城大美人的朝夕， 臉上的表情淡淡的，眼底波瀾不興，就仿佛那個於先生剛才說的深淵之主不是他一樣。

“深淵之主？”玉衡歪頭看他。

“未來的。”朝夕指出重點。

“可深淵之主是不死不滅，近乎永恒的存在。”玉衡繼續看他。

你就在這裏，又何談未來的？

朝夕靜靜與她對視，片刻後垂下眼， 纖長濃密的睫毛掩去眼中的思緒，“看下去吧，他或許只是胡說。若不是，我自會給你解釋。”

玉衡點點頭，“嗯。”

……

九命還在用佛山無影爪撓於先生。

一邊撓，一邊罵，“你才是小畜生，你全家都是小畜生！”

於先生一張臉快被撓成了過濾網了，在痛苦與羞辱的雙重折磨下，他終於忍耐不下去。

“以我之名，以我之血，以我之靈，傾我所有……召我主，親臨！”

一字一句，用盡所有的力氣。

當最後一個字音落下，於先生忽然雙眼翻白，不見瞳仁，呻吟與喘息戛然而止，而他的胸口處，被撓得破碎的衣服之下，忽然透出一陣微微的紅光，仿佛某種特殊的陣法。

九命的爪子再一次落下，卻無法觸碰到他的身體，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，護其護住。

“喵嗷——”九命氣得貓叫，不服氣的繼續撓著，卻只能是無用功。

他沒有註意到，頭頂的天空，也開始發生變化。

日落黃昏之後的晴朗天空，不知從何處湧而來的暗沈雲層，不斷的翻湧著，天幕仿佛變得低垂。

療養院外的結界上方出現一道裂縫，狂風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，爭先恐後穿過縫隙。高墻之內的植被樹木，在狂風中搖曳著，隨時都可能倒塌折斷。

大門口處，擁擠著想要逃離此處的人群，被吹得東倒西歪，尖叫聲此起彼伏。

作為這片區域內最高建築的三層小樓，狂風更甚。

九命一時沒註意，身體竟是被吹得翻滾兩圈。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，手指屈成爪，狠狠抓進樓頂的地板之中，這才穩住了身體。

而於先生的身體，則是詭異的漂浮了起來，旁邊不遠處的特殊法陣中，暗紅色的液體仿佛被什麽控制著一般，忽然脫離淺坑，向著他的身體湧去。當到達他身邊時，忽然分解成無數細小的水珠，精確的灑落遍他的全身，與他身上傷口中滲出的血液混合，而後浸入他體內。

“怎麽回事喵？！”九命忽然感覺到一股恐怖的威壓，嚇得他變回了原型，一身橘色的毛炸開，使得他的體型瞬間又增大不少。

……

“有東西要來了。”緋色微微瞇起眼，順手解除了隱身結界。

能把九命都嚇到的東西，絕非等閑之輩，他的隱身結界在對方面前，形同虛設。

“獻祭生命，以身體和鮮血為媒介，召喚強大的生物，其實真正降臨的不過是一道意志。”玉衡冷笑一聲。

也就能嚇唬一下小花這樣的小貓貓，連小紅都鎮不住。

朝夕聲音淡淡接道，“不管怎麽樣，至少能看看他口中的主人，未來的深淵之主，是個什麽樣子。”

……

樓頂這片區域，空氣開始微微扭曲。

一個隱約的輪廓，漸漸浮現出現。

初時只見得大致的輪廓，完全無法分辨到底是什麽。但是漸漸的，這個輪廓開始變得清晰，依稀是個人的樣子，而後更多的細節浮現出來。

最終呈現在眾人眼前的，是一個高大的虛影，籠罩在寬大的黑袍之中，面容不清，不辨男女。

作為載體的於先生的身體，站立著，漂浮在空中，頭顱無力的垂下。被他召喚而來虛影，則是靜靜立於他身後，仿佛一道放大的投影。

寬大的黑袍之下，頭部的位置，沒有五官，只有黑色的霧氣湧動，卻給人一種，被註視著的感覺。

“未來的深淵之主？”玉衡冷聲。

現在的深淵之主朝夕微微瞇起眼，打量著那道虛影，並未說話。

一般來說，被召喚而來的生物，停留的時間長短由媒介的強弱來決定，但無論如何，都不會太長。在這樣的前提下，言語警告也好，直接動手也罷，不管用什麽方式，只要能達成召喚者的祈願就可以了。

可是現在的情況卻完全出乎意料，那道被召喚而來的虛影，靜靜懸浮在於先生後方，什麽都不做，也什麽都不說。

氣氛一時變得十分詭異。

玉衡耐心向來不好，等了片刻沒有回覆，神色微沈，擡手一道咒令打過去，“藏頭藏尾的狗東西，幾次三番在我眼前蹦跶，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，否則我一定打爆你的狗頭！”

其他人：“……”

空氣中，依稀有一個若有似乎的嘆息聲，稍縱即逝。

在玉衡的咒令接觸到那道虛影之前，不知為何，虛影竟然自動消散了。

狂風驟停。

天空中翻湧的雲層消散。

又恢覆成安靜美好的黃昏，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。

於先生的身體栽倒在地，發出沈悶的聲響。伴隨著這個聲音，旁邊不遠處特殊陣法中的那個血色半透明能量球，連帶著其中懸浮的黑色許願石，瞬間破碎如細小的塵埃一般，飄散開來。

“喵？”九命有些反應不過來，貓頭扭轉四顧。

“怎麽回事？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？”緋色也搞不清楚情況。

“狗東西！”玉衡記恨。

唯有朝夕，低眉垂眼，聲音淡淡，“大概是認識我，又或者認識你，不想做無謂的掙紮，所以直接舍棄了這道意志，以及……那個手下。”

前方不遠處，於先生躺在地上，一動不動，沒有呼吸沒有心跳，就連靈魂都不覆存在。

他死了，卻不是死於獻祭召喚。

他召喚剛才那道虛影降臨，付出的的確是生命沒錯，卻不是所有的，而只是一部分。之後在召喚生物意志降臨期間，因為是以他的身體為媒介，所以不可避免的，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一定的損傷。但是即便如此，他也最多也就是受傷虛弱狀態，不會直接死亡。

真正導致他死亡的，是被他召喚而來的所謂主人。

玉衡微微擡起頭，看著朝夕，“你剛才說過，會給我解釋的。”

朝夕擡眼，靜靜與她對視片刻之後，微微點頭，應了一聲，“嗯。”

之後，卻沒有立刻回答，看起來似乎是在思考什麽。

過了片刻，他忽然向玉衡伸出手，“走吧，我給你解釋。”

玉衡微微有些遲疑，而後還是點了點頭。

於是朝夕俯身，將她抱起，一步步向著樓頂邊緣走去，到了圍欄處，縱身一躍，直接落在了遠處插滿了碎玻璃的圍墻上，之後跳下墻頭，向著遠處的山林走去。

……

緋色手撐著圍欄遠眺，直到那二人的身影，被蔥郁茂盛的樹林所吞噬，這才收回視線。

姜晴天和金恬，就站在他旁邊。

九命大橘貓蹲在圍欄上，給人一種隨時可能把墻壓塌了的錯覺=。=

“晴天，你說朝夕他，是不是早就對甜甜圖謀不軌了？！”緋色狐疑的問。

姜晴天：“……我覺得，你大概是想多了。”

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是蘿莉控晚期已棄療的謝謝！

不過金恬對於緋色的想法，倒是讚同的點了點頭，“我覺得有可能，不然他為什麽偏偏要抱我們可愛的甜甜，而不是原地畫個圈，隨手撐個結界什麽的？明明把我們屏蔽在外就行了的！”

姜晴天：“……”

忘了還有一個蘿莉控了= =

……

另一邊，朝夕帶著玉衡，一路穿過山林，到了山頂上。

他在一塊巨大巖石上的平坦之處停下，而後將她放下，動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。

夕陽落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，但是站在高處，依舊可以看見天邊夕陽最後的餘暉，一種孤獨的美。

“現在可以說了吧。”玉衡仰頭看他。

朝夕唇角微微彎起，像是在笑，眼神卻又十分的平靜，聲音平淡如水，“玉，在你看來，深淵之主是什麽？”

雖然對他不答反問的行為微微有些不滿，但玉衡還是認真的回答道，“黑暗深淵的主人，不死不滅，近乎永恒的存在。”

朝夕點頭，“我現在，的確是黑暗深淵之主，但卻不是永恒的。”

他說著話，忽然蹲下身來，與玉衡對視，眼底似乎藏著些什麽，“玉，只要足夠強大，深淵之主也是可以被取代的。這片天地間，唯一且永恒的，只有世界，深淵，現世，以及……虛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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